我爸十三年前胃大出血開刀把胃切掉一半,
從那以後
每每有不舒服時
他都會叫 "媽媽”
以前聽了覺著煩
這次
他跌斷骨頭 意識不清時 清醒時 嘴裡都會不斷叫著媽媽
他十八還是十九歲就跟著國民黨離家打仗
到了台灣
退伍了 在中科院上班
印象中 他不斷想辦法在跟大陸親友聯絡
以前一封信過去 大概要一兩個月對方才收得到
政府開放探親後 礙於公務員的身份 不能出國去大陸
在大陸的媽媽始終沒有等到我爸
在我爸回去探親前兩年過世了
不到廿歲就離家
最後沒有見到老人家一面
母子緣就這麼十多年
今天中午 我去他家 我媽出去買東西
我爸想上廁所 我扶他去
結果在廁所門口 因為 四隻腳的那種行走支撐器進不了廁所
他又執意要把那個拿進去 我們兩個就卡在廁所門口動彈不得
我小心的把那個四腳器拿開後 他不支倒地 坐到地上起不來
我自己一個人也架不起他
我們就這樣坐在地上等我媽回到家把他扶到馬桶上
坐在地上時 他一直叫著媽媽 我的媽媽咧 我的媽媽在哪
聽著很心酸
離家後 想念媽媽需要媽媽照顧時 都沒有媽媽在身旁
一個人 躲過了槍林彈雨 到了台灣成家立業 都沒有媽媽的扶持
一個人 過了多少個想媽媽想家人的夜晚
眼看政府政策開放 可以孝順媽媽見見媽媽時 媽媽走了
現在 像個孩子一樣叫著媽媽
他很老了
一個人怎麼可以一下子就老那麼多?
不就跌了一跤而已 怎麼可以老那麼多?
以前
當我天天想著跟他作對時
當我天天在夜店混到半夜或天亮才回家時
當我沉醉在愛情裡時
當時間一點一點慢慢消逝時
我都沒有發現 爸媽也正在逐漸的老去
以前我非常不喜歡照相
這次我在想
我是不是該常照相 以便讓我的孩子可以記得我每個時期的樣子
不會讓他們像我一樣 忘了我十歲,廿歲,卅歲時父母的樣子
忘了他們年輕 意氣風發 的子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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